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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照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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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親說他是弟弟,你要讓著他。我也只不過比他大一歲而已。小女孩在心裡嘟嘟囔囊。旋即她的視線就被前面的一群人吸引了,她偷偷溜到一邊,從人群的夾縫中擠進去。啊!呈現在眼前的是五顏六色的栩栩如生的精靈鬼怪的麵人!那個匠者雙手靈巧地把白色的麵糰揉搓、展開,用黑色的、橘紅色的、絳紫色的、果綠色的包裝、粘捏,然後用一根籤子支撐起麵人。啊!在轉眼之間就是一個媚態百生的嬌滴滴的古代仕女。

她看的口水都要流下來了,在她小小心裡,這是多麼奇妙的景觀啊!爸爸,我想要一個。當她回頭張望的時候,那父子倆已經走遠。她恨恨地緊跑兩步,重新拉著父親的衣角。低著頭默默的走著,並試著把腳前的那顆石子踢飛,全然不顧她的鞋子已經微微張口。

路上很多人,大聲地說笑。迎面過來的那個男子眼袋鬆懈,臉上有未刮淨的鬍子茬,分不清是灰色還是白色的汗衫貼在已經發福的肚子上,他邊走邊打哈欠,手裡還提著一個鐵製飯盒。他一定是剛下夜班,小女孩心想。

這是一個夏日的早晨,剛九點多,太陽就開始火辣地把熱情灑向大地。空氣中有股悶熱的蒸氣從四面八方把人包圍,衣服粘在身上、頭髮貼在額角。她用手抹了抹鼻子兩翼的汗珠,越發委屈起來。

她所盼望的其實很簡單--如果父親也能把她能像弟弟那樣馱在肩上一會兒,只一小會兒,她就心滿意足了,因為她小小的腳累了。可是,不成啊,她是姐啊。她看了看前面興高采烈的弟弟,在心裡深深地嘆了口氣。

到了,父親回過頭來說。父親背後的衣服被汗水打溼後形成一團蘑菇雲淡淡地在陽光下涼著。他領著他的兩個孩子要在公園裡度過一個上午。父親難得有這麼個空閒的一天,他願意看著他的孩子在草間樹間奔跑嬉笑。

她看著在公園大門內的綠樹如蔭,想著涼爽的大象滑滑梯立馬就忘了剛才的不快。她和從父親肩上掙扎下來的弟弟飛奔起來,不顧父親在後面連聲喊著:慢點慢點。向著--那蔚藍的湖水;那在豔陽下人工船閃閃發光的紅旗;那白色的蓮花噴泉;那高高的跳臺上時不時地有降落傘飛下;那迂迴的長廊裡的玻璃牆內有金魚在遊動的地方跑去、跑去.......

不大的中巴車裡竟擠了二十多個人,都是少男少女,熱鬧喧譁。她默默地坐在前排,臨窗。窗子開的很大,山風徐徐吹進來,把她因暈車而顯得有些蒼白的臉吹得愈發蒼白起來。

他坐在她的身後,和臨座的人大聲地講著什麼。她開始進入暈旋狀態,渾身直冒冷汗,胃中有股酸水往上翻。在朦朧中她只聽見他的聲音在耳邊迴響、迴響......

到了、到了。敏拉拉她的衣服,你還難受麼?她睜開眼睛,看到敏關切的目光。她有氣無力地笑了笑,還好。她開始在車內搜尋他的身影,那個有著細高身材,眉毛濃黑,肩膀寬寬的男孩子。

她敏感地看到他朝她的一瞥,他路過她座位的時候,稍微停頓了一下。她抿起了嘴,把被風吹亂了的短髮用手梳理整齊,她不想讓他看到她很狼狽。

山路上的石子咯得她腳疼,她對敏說,咱歇歇吧。

敏是她最好的朋友,兩個女孩子無話不談。但她卻不能對敏講出她對他的感覺--他是大家眼中的壞孩子,她是大家眼中的乖女孩;他和她是絕對不可能的;大家都這麼認為,所以她也這麼認為。

可是,他壞壞的笑為什麼總會出現在她夢裡?

她搖了搖頭,拉起了敏的手快跑幾步,跟上隊伍。轉過山彎,眼前出現了蒼鬱的漫山遍野青翠的綠的大山。山前的瀑布如銀掛,在烈日下爍爍。她用餘光在瞄他的位置,恰巧看到他也在看她,一片緋紅飛上了她的臉。

山間的小溪冰涼、清澈,螃蟹在卵石縫隙中倏悠不見。他在大聲叫她,看,這有好大的螃蟹呢。一陣微風吹來,她頭上的絲帶隨風舞動,羞澀含笑。遠處那個少年褲管輕挽,在陽光的背影裡,臉部模糊。周圍的群山靜默,只有它們會記得。